第一百零三章(3/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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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寒风中瑟瑟发抖。  

业已致仕的萧嗣业,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毡子,坐在廊下。  

身形佝偻而落寞。  

旁边放着几个空落落的酒壶。  

手里还抓着一个。  

看向外面的黑夜,心情无比萧瑟。  

早些年他以自己年老,一直装病,那时嘴里说病,可从没认为自己真的不行。  

直到此次与李敬玄征西突厥。  

遭遇平生未有之大败,简直奇耻大辱。  

令萧嗣业原本传奇的一生,在晚年添上耻辱的一笔。  

“耻辱啊!”  

萧嗣业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在发痛。  

不知是那一战留下的刀伤,还是经年作战留下的旧伤发作。  

他大口灌着酒。  

做为大唐朝廷致仕的高官显贵,在这一刻,环顾身周竟无人可言说。  

比身体伤痛更令他痛苦的,是精神的折磨。  

他不禁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人。  

那个无数次想起,却又故意选择遗忘的大唐名将,苏大为。  

若是苏大为在此,当不致于有此大败。  

可恨啊!  

对了,那一年,那一年在积石关,苏大为曾说过,说过我将有一场大败。  

不想竟被他言中了!  

悔恨啊,悔没听苏大为之言。  

以至晚节不保。  

不过想起苏大为,萧嗣那张皱纹密布,隐透着愁苦肃索之色的脸上,忽然又浮起一抹自嘲。  

“苏大为,也不是什么都料中了,他曾说老夫兵败,就算不死,也得遭个流放,结果是李敬玄被贬,老夫称病致仕,还能苟活于世。”  

说到这里,竟意外的找到一丝心理安慰。  

毕竟苏大为也不是全知全能。  

当然,他知道那个缘由。  

若非新晋兵部尚书萧礼是自己二儿子,这颗大好头颅,说不定真得被斩。  

而且因为自己参加此役,朝廷那些怀疑萧礼给李敬玄挖抗的声音,自然也就平息了。  

总不能儿子陷害老子吧?  

萧嗣业这老将也在军中呢。  

仰头灌着酒。  

任酒水从嘴角溢出,沾染了胡须,浸湿胸襟。  

萧嗣业心中情绪奔涌。  

一甩手将空酒壶掷出,一时悲从中来。  

“苏大为,阿弥!你,究竟去了哪里,若你在军中,何至于此,何至于此啊!我大唐…大唐败了!”  

一阵如猿啼般的呜咽之声,从萧嗣业深埋在膝上的白发中传出。  

他的肩膀颤抖。  

这一瞬间,许多熟悉的面孔从眼前划过。  

李谨行、阿史那末、钟子期、娄汉道、权定疆、萧崇信、言忠节、魏仲道,那么多大唐中层将领,未来可能培养独当一面的种子,死了,都死了。  

死在汹涌的胡人铁骑下。  

连大将身边亲军尚不能保全,连中层将领都几乎尽没。  

那么基层、底层,普通士卒,能活几人?  

这一仗太惨了!  

太憋屈了啊!!  

难道大唐不是百战百胜的吗?  

大唐,怎么会失败?  

怎么能失败!  

可是,真的败了啊!  

似狼,似兽般的痛苦哀号声,从萧嗣业身体不断发出。  

这一仗,几乎摧毁了他数十年来的信念。  

什么运筹帷幄,什么战必克,攻必取。  

什么庙算。  

在这一瞬,都随着唐军覆没,化为灰烬。  

无数大唐英魂热血浇铸的西域,无数大唐士卒埋骨之地,已经摇摇欲坠。  

裴行俭面对西域各国叛乱,还有虎视眈眈的大食威势,左右支绌。  

安西大都护府,摇摇欲坠。  

若苏大为在此,唐军何至于到这一步。  

连一员能将兵十万,兴灭国之战的大总管,都找不出来啊。  

找不出来。  

能战的,都死了啊。  

苏大为,还有跟随苏大为一起失踪的李淳风、李客师,你们这些老家伙,都还活着吗?  

还活着吗?  

咕辘辘空酒壶落在地上,滚了几滚。  

然后被一只大手抄起。  

轻轻摇了摇。  

又倒过来。  

一声叹息:“萧老连一滴酒都没留下,喝得这么干净。”  

这声音浑厚,低沉,颇有些遗憾,又似带着无数复杂的情绪。  

正在呜咽嘶吼的萧嗣业突然像是被点了穴般,身子一僵。  

尔后,他猛地抬头。  

浑浊的双眼中,亮起光芒。  

“你你…”  

萧嗣业双眼大瞪,喉咙咯咯作响。  

脸颊的肌肉抽动着,仿佛见到这世上最大的奇迹。  

“你…回来了!”  

洛阳,紫微宫。  

一处僻静偏殿。  

殿前五珠青松,蜿蜒而立。  

形如飞龙。  

殿宇冷清。  

只有似有若无的檀香,在空气里隐隐回荡。  

一个年老昏聩的老太监,怀抱着拂尘,斜靠着殿门。  

视线穿过门槛。  

一眼可看到殿中,那个古旧丹炉后,一方云床上。  

盘膝而坐,发鬓已现灰白的大唐圣人李治。  

因病重无法视事,隐居养病的圣人。  

他是大唐的圣人。  

一句话,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。  

能兴灭无数邦国。  

能令万民仰望。  

改天换日。  

而如今,他不过是一个久病的中年胖子。  

虽然盘坐在云床上,却显得心浮气躁。  

“不行了,朕不成了。”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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