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话 既来之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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榕州城多子巷,季家的每一天,都是从喧闹开始的。  

运水的板车吱吱嘎嘎碾过青石路面,有人梆梆地拍院门,紧接着不知为何,丁零当啷一阵乱,骂声突起。  

“直娘贼,你眼瞎?水都洒到老子脚面上了!”  

哎哟,实在对不住,一个没留神…哎你个猪狗骂谁?”  

又有好事者来劝:“好啦好啦,他也不是有心,你何必张口就骂他娘…”  

如此种种,嗡嗡地越过围墙,在巷子里盘桓打转,久久不绝。  

大雨下了整夜,天放亮时才终于收了神通,熹微晨光中,马车碾过湿漉漉的路面,在巷子口停了下来。  

这多子巷,乃是榕州城中难得的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段,虽是紧邻着街市,内里却清幽得很,树木繁茂,即便是暑天,入去亦觉清凉。  

眼下时辰尚早,街边早点摊子已支了起来,锅嗤啦啦响,油饼的香气冲出来,直往人身上扑。  

季樱整宿不曾合眼,叫这气味一勾,腹中馋虫当即闹将起来,便有些坐不住,小心翼翼地将车窗上的帘子掀了条小缝——恰与季渊的目光撞了个正着。  

两厢一打照面,都从对方脸上看出难以掩饰的倦意。  

“饿了?”  

季渊下巴上起了细细一层青茬,袍子也仿佛更皱巴了些,将拎着的蓑衣随处一丢,手才刚得空,立刻将他那把破扇子又掏了出来,对季樱一笑:“下来,四叔请你吃好吃的,吃完再回家不迟。”  

季樱没应声,动作却没含糊,将手里抱着的软垫子一丢,扯扯衣角,飞快跳下车。  

行动间牵扯到肩上伤处,忍不住小小抽了口凉气。  

“当心。”  

季渊眉心一动,虚扶她一下,垂眼看她苍白的脸:“身上的伤?”  

“还有些疼。”季樱没瞒他,更不打算逞强,点点头,“连用了好几天外敷内服的药,也不见管用,动作大一点就疼得厉害。”  

“呵。”  

季渊凉凉地笑了一下:“蔡广全那两口子,皆是恨不得刀口舔蜜的货色,肯给你请个蹩脚郎中,已算是做人了——不妨事,待会儿回家安顿妥当,四叔便打发人请好大夫去,包管你不出三天,便活蹦乱跳。”  

顿了顿,又指指面前的早点摊道:“想吃什么?”  

季樱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。  

摊子不大,吃食的种类却委实不少,热腾腾的,引人口舌生津。  

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,麻利地将锅里油滋滋的饼盛出,笑嘻嘻与季渊寒暄:“哟四爷,有日子没见您出来吃早点了,想吃点啥?”  

说着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季樱,神色带了些迟疑,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  

“怎么了?”  

瞧他那模样,季樱就知道多半是旧识,有那么一点点紧张,却也不躲,大大方方抬脸与他对视。  

她顶了季小姐的身份回来,打今儿起,各色各样的目光审视只怕不会少,眼下,还只是头一回。  

要是连一个早点摊子的摊主,都能瞧出她的异样,那她这冒牌货还是趁早打包溜了,保命要紧吧。  

“没怎么没怎么。”汉子忙摇头,笑容扯得更大,“三小姐长高了不少,走在街上,该要不敢认了。”  

这“三小姐”叫的,愣是磕巴都没打一个。  

有那么像?  

季樱定了神:“废话,这都多久了,我要是老不长个子,不成了矮子国来的了?”  

“是是是,我不会说话,三小姐别同我一般见识。”  

汉子也不恼,搓搓手,依旧乐乐呵呵:“早二年,您总惦记我这摊子上的油饼和豆腐脑,吃不够似的,也不知您口味变没变,要不…”  

“行。”  

季樱没再与他多说,自顾自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。  

季渊在旁听他二人言语往来,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,对那汉子道一声“我与她一样”,又嘱咐他给守着马车的唐二送一份,在她旁侧落了座,目光扫过她的脸。  

“又怎么了?”季樱偏头看他,“我脸上很脏?”  

“可不,小花脸猫。”  

他也就随口应:“不过我们家小樱儿,即便是脸上脏些,也照样是榕州城最漂亮的小姑娘。”  

心下却有些嘀咕。  

昨日初初相见,她的样子自是镇定,只是有那么两三回,眼里仍免不了闪过些许慌乱。这才不过一宿,她整个人,倒真个沉着了,应对自如起来。  

这是…想通了?  

想通了好啊,总比那起期期艾艾惊惶不安的,要强多了。  

昨夜独自在马车里,季樱的确想了很多。  

她脑中没有季家小姐的记忆,除了走一步看一步,似乎没有别的选择。这当然很难,但或许,这同时也是一件好事。  

人都会变,两年不见,整个季家,谁能知道自家的姑娘现下是甚么样子?兴许,即便是在这个何氏口中“很不好惹”的季家,她也照旧能依着自己的性子活。  

最起码,得试上一试。  

不多时,豆腐脑上了桌。  

满满当当一大碗,白嫩软滑,面上淋了层红油,撒几颗榨菜丁,又丢一簇碧绿的葱花,凑近点,那酸辣热汤的气息便直往鼻子里钻。  

季樱是真饿了,哪里还顾得烫,舀起一勺就往口中送,吃得太急,眼泪都差点给烫出来。  

连着好几天了,这才是她正经吃上的第一顿饭,真是…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惨绝人寰。  

“你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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