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章 苗床(1/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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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六月一日记。  

主讲人林奇书记员林奇在伍德前往四国会议谈判时,我们把目光转移到伤心河畔。  

它顺着月牙关的大瀑布一落千丈,近海河流支脉分作三条大江,像是旭日之国的好几条大动脉,一路往南汹汹淌去。  

一只象征和平的白鸽随着溪流中产卵的鱼群迁徙。  

它飞过战火连天的大地,两翼让狼烟熏得发黄,血红的眼睛和乌鸦是一个颜色。有时死亡与和平也是一个意思。  

在一周之前,它还不敢来到南国腹地,因为这里满是毒烟和硝火,遍地的尸体让秃鹫啃得不成人形,蝇虫成群结伴在空中飞舞,成了一道无形的壁障。  

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。  

小白鸽很开心,它飞得又快又稳。  

说起来,它还要谢谢那些人类。  

尸体堆积成山,变成细菌的苗床,焚烧时涌动出刺眼的烈焰,热气流将它抛得更高,更平稳,两翼也不用拼了命地去振打空气。  

飞过一座山头,还有一条大河。  

它看见乱石滩里的清水让血染成暗红色。  

丢盔弃甲的士兵被流民扒得精光,绑在树上受鞭刑。  

暴徒切下了人质的一条腿,当做口粮。  

在这场战争的幸存者中。  

——有拿枪的,成了王。  

——有拿刀的,成了贼。  

——有残疾的,做了菜。  

——有识字的,逼作匪。  

——有年少的,已经不再年少。  

——有年老的,还想年少一回。  

不少举着国旗呐喊着的,嘴里的话语和咽喉里的声带一样,让弯刀割开砍断。  

橙黄色的彩旗国徽扔在柴禾堆里,和亚米特兰的樱花旗放在一块,共同成为做饭的热源。  

几个高高矮矮参差不齐的小草屋垒起来,用泥巴封了顶,不过一场雨的功夫,它就能寿终正寝。  

小白鸽飞得更高了,它害怕这些人把枪口和石头都对准它。  

它得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,不能再多看一眼。  

就在这里——  

——列侬与亚米特兰的交界处。  

伤心河的一条支脉浅滩上,从尸山中传来一声声粗重的喘息。  

林奇睁开了双眼。  

他惊恐万分,眼睛已经让血糊住,分不清光还是暗,看不见黑或者白。  

他内心错认为自己瞎了。  

其实没有,只是血太多,泥太厚。  

他扒开一层层厚实的肉块,从一团团发脓肿胀的尸体中爬了出来。  

他几欲虚脱,肚子饿得让他发疯,两眼血红,看见腐肉都像看见珍馐美味,难以克制肚子里的馋虫。  

但是…  

“不能吃…不能吃…绝对不能吃!”  

他咬紧牙关,在石滩上佝偻匍匐,好几次爬起来,又摔倒好几次。  

两眼满是血丝,指甲里都是泥巴和头发。  

这些头发是谁的?  

是活人还是死人的?  

林奇想,它们应该是魔鬼的发须。  

“不能吃…”  

哪怕这些肉看上去很诱人。  

对一个饿了七天的人来说,就算沾满细菌的蛋白质,也是蛋白质,也是维持身体活性的能量。  

“不,不不不,别来诱惑我。”  

他的声音嘶哑,喉咙里冒着水声。  

这七天七夜,他靠喝伤心河的水过活,藏在尸体中,躲过一波又一波搜查。  

来搜他的人是谁?  

是农民?  

是土匪?  

是军人或者曾经是军人的土匪?  

林奇不知道,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。  

他才二十四岁,刚从大学毕业。  

对他来说,生活就应该像是故事的开头一样,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惊喜或惊吓。  

但这种惊吓对他来说未免也太刺激了。  

从昏昏欲睡的大学讲堂一觉醒来…  

和伍德·普拉克身体中的陈玄穹一样。  

——天变地异。  

这是他第八次爬出尸山,取水解渴。  

他感觉心肺功能出了问题,一定是水源里的细菌让他患了病。  

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死,但是他别无选择。  

——别无选择的原因也很简单。  

自他醒来时就披上了向日葵军装,身上的衣服让一帮暴民扒去,连一套里衫都没留下。暴民又撞上了敌国的兵员,被一刀砍去半个脑袋,上槽牙刚好磕在林奇的天灵盖上,颇有一种后现代服装艺术的感觉,当场给他戴了个人头兜帽,他就这么吓昏过去。  

直到他醒来时,他明白。  

除了躲在这座腐肉堆砌的巨山里。躲在这个疫病的苗床中——  

——自己别无选择。  

林奇只是想要活下去,“懦弱”或“胆小鬼”一类的词也不能加在一个求生如此强烈的人身上,在陌生的环境里,他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保持呼吸,不要断气,然后尽量地,尽量地远离这些危险之物、危险之人。  

他两眼因为血污和泥巴暂时失明,摸到河床时,捧上一把水,用力地揉开脸上的秽物,想要让河水照照自己的模样,看清自己的脸。  

他低下头,尽量把脑袋泡在水里,忍住肚子里焦渴饥饿的本能,与身体做抗争。  

他穿着链条甲,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,差些把他孱弱的身子给压趴在地上。  

好不容易抬起了头,甩干净脑袋上的细碎砂石。清理完鼻孔里的污垢,他终于重新回到了人间。  

河流旁的大林子里发出幽幽风声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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